作者:佚名 来源于:中华古诗词网
第二天,乌缉之把情况告诉了父亲。乌公认为诗作虽然奇妙,但是事情离奇古怪,不合常理,所以就不同意另设牌位。过了两个月,有一天晚上,乌缉之醉酒后睡不着,起身在书房前散步,从丹桂中吸取芳香,在月光下赏玩月色。不一会,先前见过的那位碧桃女子又来拜见他,并说:“我以前所求,承蒙您答应了,我原想您一定是一个有德行的人,一定会见义勇为。但是,我侧着耳朵静静等了好长时间,没有听说你有什么行动。君子成人之美,你为什么害怕而没有实现原来的允诺呢?”乌缉之回答说:“我父亲不相信你的话,怎么办?你可以拿当时没人知道的一两件事告诉我,我再去告诉家父,或许有了证据,事情就可以成功了。”碧桃说:“记得文天祥丞相起兵的时候,永新县七大姓都在保卫皇室的行列之中,我们主人和东门的张御带家是七大姓的首领。县城光复那天,人们都互相庆贺,只有我家女主人面有忧色,她告诉丈夫说:‘县城虽然光复了,但是兵马必定会再来,城中的百姓,一定会遭到毒手,我们夫妇生死还不可测知,万一遭到不幸,只有拼死而已,誓死不受污辱。’我们家主人暂且用好话宽慰她,女主人仍不以为然。我们家主人又举出司马光的话说:‘老天如果降福给大宋,必定不会发生那种情况。’女主人摇头长叹数声,拿取衣裙,在上面题写了十首诗,也是集的古人成句:
高髻云鬟宫样妆(唐杜鸿渐妾),嫁来长在舅姑傍(《唐音》)。宁知草动风尘起(《诗统》),坠素翻红各自伤(《诗统》宋祁)。
双鬟慵整玉搔头(《唐音》),百感中来不自由(唐杜牧)。富贵繁华何处在(《诗统》)?夕阳西下水东流(《杏坛吟》)。
夫子红颜我少年(《唐音》),嫁来不省出门前(《诗统》)。于今抛掷长街里(唐刘禹锡),万古知心只老天(《诗统》叶绍翁)。
残妆满面泪阑干(《鼓吹》),鬓乱钗横特地寒(宋王介甫)。不见玉颜空死处(唐白乐天),故园东望路漫漫(《三体》)。
潮生苍海野棠春(《三体》),剑逐惊波玉委尘(《唐音》)。青血化为原上草(宋马子才),人生莫作妇人身(唐白乐天)。
百年世事不胜悲(唐杜甫),大厦原非一木支。慷慨西风泪横臆(《诗统》),此心惟有老天知(《诗统》)。
血迸金枪卧铁衣(《鼓吹》),江山犹是昔人非(《诗统》)。旧时王谢堂前燕(唐刘禹锡),更傍谁家门尸飞(《唐音》)。
不见人烟空见花(《三体》),烟笼寒水月笼沙(唐杜牧)。人生自古谁无死(宋蔡襄),莫怨春风当自嗟(宋欧阳修)!
侧垂高髻插金钿(《诗统》),闲过春风六六年(《诗统》)。今日乱离俱是梦(《诗统》),英雄无策庇婵娟(《诗统》)。
起看天地色凄凉(《诗统》王介甫),尘梦那知鹤梦长(《鼓吹》宋邕)。血污游魂归不得(唐杜甫),新坟空葬旧衣裳(《鼓吹》)。
主人读后说:‘像这样的话,我又有什么遗憾!’过了一会儿,女主人又指着怀抱中的孩子说:‘我死了也就算了,他怎么办?’主人说:‘我本来就想到了,听天由命吧。’于是,他就用一枚金钱系挂在孩子的脖子上,摆弄着金钱,并说道:‘如果遇到恶人,孩儿可以用它来买条性命。’说着,夫妇相看,泪如雨下。但后来遇害的那天,金钱却不知到哪去了,只见被血渍印成的一枚钱影却留在孩子身旁,只不过观看的人不仔细,所以就不知道了。女主人写的那十首诗也只有我记得。像这两件事,都是世人所不知道的。”乌缉之于是将诗抄录下来呈给父亲看,乌公还是没有完全相信,随即命手下人一骑快马前往文庙,取水洗砖来验证,只见孩子的影子旁边,钱币的痕迹清晰可见,众人这才惊愕不已。乌公遂如女子所请求的那样,题写了一块神主牌,设在节妇神座的旁边,乌缉之又用酒肴祭祀了她。
当天晚上,碧桃女子就来感谢他了:“感谢您出力设立了牌位,并且又承蒙送了祭礼,没有什么可以报答。您生平喜欢琴,只是《广陵散》这一首曲子,世上已经失传了很长时间,我曾受教于主人,至今还记得,愿意把它教授给您。”
说着,她从袖中拿出琴谱,交给乌缉之,说:“您多保重,我不再来了!”突然之间就离去了。从此以后马缉之的琴艺大有进步,在浙中地区无人可以与他相比。乌缉之对此曲十分吝惜,保持秘密,不把它传给后人。乌缉之亡故之后,这琴谱也就失传了。
何思明游酆都录何思明,是宋朝人,别号烂柯樵者。他精通五经,特别擅长《易经》,他把宣传性命理气之学当作自身的职责,极不喜欢道、佛两教,偶然在路上遇到二教的徒众,就斥责他们说:“四民当中,纵然不做学而为官的‘士’,那末,去做辟土种谷的‘农’、作巧成器的‘工’和通财卖货的‘商’,难道不可以吗;何至于成为释道两教的徒众呢?”
何思明著有《警论》三篇,每篇反反覆覆有数千言,都推衍阐明天理,辨别分析异端,匡正人心,扶植世教。那上篇大致说:“儒家的先师说:天就是理。以它的形体而说,把它叫作天;以它的主宰而说,把它叫作帝。帝就是天,天也就是帝,并不是在苍天的上面,另外有一个天。天上也有宫室住处,天帝戴着瑞冕垂旒,像尘世中帝王那样,这是释、道两教的说法。不但如此,又有所谓三天、九天、三十三天;三帝、九帝、十方诸帝的说法,哪来那么多的天和那么多的帝呢?由此说来,天不免就像台阶的形状,帝也不免有割据的争斗了。更有甚者,竟把汉代的张道陵尊奉为天师,天难道有老师吗?还把宋朝林氏的女儿封为天妃,天果真有妃子吗?天,是理学的发源地,所以圣人效法天。张道陵纵是圣人,也不过是人鬼而已,让天把他当作老师,那么就是认为天还不如张道陵了。林氏女儿死后,不过是游魂而已,让天以她为妃子,就是认为天仍然有情欲而不能相忘,又怎么能成为让人效法的天呢?那些人把张道陵叫做天师,不敢直接指称为帝,却加以‘师’的称号,似乎是为了崇敬天。不知道这根本就没有道理,恰恰是一种轻漫天的行为。
那些人又把林氏的女儿叫做天女,不敢把她与鬼并列,而加以‘妃’的称号,以为这是为了崇敬天。不知道编造这样的说法,正是诬蔑天的一种行为。诬蔑天,轻漫天,这简直是罪不容诛了。”
文章又说:“世上的人,只知道在天上的那个天,所以见到日月星辰的光亮,风雨霜露的显示,就认为吉和凶,都是天造成的;祸和福,也都是天所赐给的,这确实是这样。
但是,人们不知道还有自己的天。自己的天,也就是天的天了。因此身行盛美,乃是天的君主;心灵清澈,乃是天的主宰;三纲五常,鲜明清晰,难道不就是日月星辰的光亮么?
礼乐法度,光明正大,难道不就是风雨霜露的教化么?自己的君主与天的君主相违背,那么凶和祸,必定会按其类别各相归从;天的主宰与自己的主宰相合,那么吉和福,也会按其类别接踵而来。聪明的人相信这一切,愚蠢的人对此昏昧无知。愚昧顽固的人,认为老天听不到什么,就依然做坏事,但是心灵本来早已感觉到了。侥幸的人,认为老天是可以奉承的,所以一昧的搞妄滥之祭,但是心灵的主宰已经斥责他了。愚钝浅陋的人,认为主宰是可以欺骗的,做的是虚妄的事;普通胡涂无知的人,指着天说这是可依靠的;平常敦厚愚昧的人,抱怨天说这是不可测知的。每天晚上烧香拜佛,但却干着不可告人勾当的人多得很;终年吃素守斋,但知法犯法的人也屡见不鲜。”何思明的立论常常言近而旨远,基本上都像以上这类话。
元至正十七年正月初六,何思明偶然得了病,几天以后,病情严重了,他的几个弟子顺从风俗,暗地里为他祈祷。何思明知道之后,就训斥他们说:“弟子们虽说是读书人,但是考察事理不能透彻,鬼神难道可以用酒肉贿赂吗?
人命难道可以用纸钱购买吗?我欺骗谁?欺骗天吗?”当天夜里,何思明就死了,只是心窝下面还很温暖,家人也不敢装殓。弟子们环绕守在床前,总共过了七天,突然发现放在口鼻上的新絮在动,等了一会,鼻中的气息竟一阵阵地出来。大家急忙把生姜捣成汁水灌下去,过了很久,他的眼睛突然张开了。到天亮时,他的呼吸也正常了。十天之后。何思明能够开口说话了。他就把弟子召来,告诉他们说:“释道二教的宏大,鬼神的显著,简直到了极点!从前我抱有偏见,过份地毁谤道、释两教,以致于今天削去官职,减去俸禄,几乎不能活着回来,你们要给我牢牢记住。”
弟子们请问详细情况,何思明说:“孔子不谈怪异和鬼神,确实如此;但是也不可不让你们知道因果报应并不虚妄。当初我病危时,看到两只苍蝇落在床前,再仔细看,已变成人了。穿着青衣,戴着黄头巾,额头上点抹着红颜色,向我作揖说:‘奉命来召您。’我说:‘谁召唤我?’那人说:
‘御史台。’我说:‘现在天下纷乱,道路梗阻,从哪条道去呢?而且我没有知己朋友在御史台。’那人说:‘是丰都地府的御史台。’我说:‘我是读书人,不晓得有什么丰都御史台。’那两人闻言大怒,把我装进口袋,口袋像一只网兜,是用细绳编成的。我坐在口袋里,两人抬着我,在树梢上行走如飞,我时时感到树梢擦过口袋,发出谡谡的响声。接着又进入迷茫的境界,渺渺茫茫,四面没有边际,波涛汹涌,带有腥昧的风一阵阵吹过来。两个黄巾力士提着口袋,就好像走在平地上,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太大的痛苦。又过了半天,发现到了陆地,这才把我从口袋里放出来,押解我经过一个地方,在类似关卡的处所,看到守卫的都是高鼻子,凹眼睛,卷头发,长胡须,像是伊斯兰教的人,他们问黄巾力士:‘什么符契?’黄巾力士回说:‘红符契。’又有两个穿黑衣的,押解一个男子、三个妇女前来。守卫又问:‘什么符契?’黑衣人说:‘黑符契。’守卫说:‘不可不仔细一点,请拿出来让我看看。’黄巾力士和黑衣人各拿出一块符契,长约一寸半,宽约一寸左右,一个写着红字,一个写着黑字,字都不认识。守卫说:‘行了。’于是就放进门,黄巾力士和我顺着左边廊屋前行,黑衣人同那几个人沿右边廊屋前行。
我于是就问道:‘这是什么地方?’回答说:‘这里是丰都地府第一关。’我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,便又问道:‘你们拿的符牌,为什么有红、黑的区别?”力士说:‘阴曹地府追捕人,暂时到地府最后又出去的,用红的符牌;永远出不去的则用黑的符牌。’我不觉失声说:‘这么说来我还能复活了?’黄巾力士说:‘虽然能够复活,但是也颇费一番周折才行。’我见他们很有一点顾念垂怜的意思,就请求他们说:‘我这次全靠二位恩公帮忙了。’黄巾力士说:‘自有作主的人,我们有什么能耐?’又走了几里路之后,进入一座铁围城,城门守卫也像前面一道关卡那样盘问,但是更加严格。
又过了一会,就到达了御史台。黄巾力士说:‘你虽然没有重罪,然而阴间的法制森严,不同阳间。’说着,就解开镣索缚住我的头颈,拉着我进去。首先经过冠服司,主管命令除去我的头巾衣服,说:‘送到寄存处收存。’我穿着短衣,篷头散发,带着镣索前行。到了第二重正门,一个黄巾力士行进去通报,一会儿,引着五六个人出来,抓着我进去,叫我跪在台阶下。御史台长官穿戴的服饰就像君王,身边的侍卫很多。他问我:‘你不是衢州的儒生何思明吗?’我回答:‘是的。’长官说:‘作为一个通习儒家经书的人,可贵就在于上要窥知宇宙形成前的浑沌状态,中要效法具有非凡智慧道德的人,下要穷究事物的道理和规律。开天合地,臻妙探微;陶冶精粹,调和阴阳;探究无中有象的底蕴,妙悟阴阳动静的根本;以深沉静默作为事物的本体,以倏忽变化作为事物的作用;贯通变化无穷的世界,融会三教于一炉,这样才称得上是儒生,鬼神也难有所图谋。现在你却执持自己的偏见,炮制文章,毁谤升人得道之人,讥笑道佛两教。老天至大,你却用台阶来比方;上帝至尊,你竟用割据来戏弄;狂妄地议论天师的封号,狂妄地辨析天妃的称号,这个罪可大了。况且儒家经典中说到天的不止一处,像《春秋》说到“天王”,《诗经》称说“昊天之妹”、“昊天其子”,假如都按你的说法,老天既然没有老师和妃子,又怎么会有王、有妹、有儿子呢?你的学问看来确实是拘泥而不通达,滞涩而有阻碍;拘泥就会局限于一处,滞涩就会固执于一端,不通就会闭塞浅陋,有碍就会鄙陋荒僻。你真是个迂腐荒谬庸俗的人,怎么可以冒充儒生的名号呢?’说着,就叫手下把姓何的簿籍拿来,在我的姓名之下,用红笔涂抹,又在旁边注了一行字。完毕后,明白地告谕我说:‘你本来应该做六品,担任职事重要而政务不繁的官职,由于你不相信神仙佛道,诬蔑鬼神,特把你降为七品。’我赶紧磕头感谢,并且请求允许我改过自新。长官说:‘这个人口是心非,回去后又会有一套说法,可以让他参观一下地狱,使他的心真正信服。’几个卒吏就揪着我下殿,把我交给黄巾力士,由他领着去省业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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