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:网络 作者:安徒生
他把她抱起来,放在马上,同时给她一个金香炉——这跟她在威金人家里所看到的那个香炉一样,发出非常强烈的香气。这个被杀害的神甫额上的那块伤口发出光来,像一顶王冠。他把十字架从坟上拿起来,高高地举起。于是他们就开始驰骋起来,越过簌簌响的树林,越过和战马一起被埋葬掉的古代英雄的坟墓。这些威武的人物都站起来,也向前奔驰,直到后来在山丘上停下来。他们额上那个有金钮扣的宽大的金环在月光中发着光,他们的披肩在夜风中飘荡着。看守宝藏的飞龙抬起头来,凝望着这些骑士。
山精和村精在山里,在田野的沟里窥看。它们举着红色的、蓝色的和绿色的火炬,像烧过了的纸灰里的火星一样,拥挤成为一团。
他们驰过山林和荒地,河流和池塘,一直来到这荒野的沼泽。他们在这上面绕着圈子奔驰。这位信仰基督的神甫高高地举着十字架:它像金子似的发亮:他的嘴唇唱着弥撒。小小的赫尔珈也跟着他一起唱,像一个孩子跟母亲唱一样。她摇晃着香炉。一股神圣的、强烈的异香从它里面飘出来,使得沼泽地里的芦苇和草都开出了花朵。所有的嫩芽都从深泥底里冒出来。凡是有生命的东西都立起来了。一朵大睡莲,像绣花地毯一样展开花瓣。这花毯上躺着一个年轻美丽的、睡着的女人。小赫尔珈以为她在这平静的水上看到的就是她自己的倒影。但是她看到的正是她的母亲——沼泽王的妻子:从尼罗河上来的那位公主。
那个没有生命的神甫下命令,叫把这个昏睡的女人抱到马背上来。不过马儿却被她的重量压塌了,好像它的身体只不过是飘在风中的一块裹尸布似的。但是那个神圣的十字架增强了这个缥缈的幽灵的气力,所以这三个人又能从沼泽向坚实的地上奔来。
这时威金人堡寨里的鸡叫起来,这些幽灵就在风中飘来的烟雾里消逝了。但是母亲和女儿面对面站着。
“我在深水中看到的是我自己吗?”母亲问。
“我在那光滑的水上看到的东西,就是我自己吗?”女儿大声说。
于是她们走拢来,心贴着心拥抱着。母亲的心跳得最快;她懂得其中的道理。
“我的孩子!我心中的一朵花!我的在深水里长出来的莲花!”
她又把她的孩子拥抱了一次,然后就哭起来。对于小赫尔珈说来,这眼泪就是新生命和爱的洗礼。
“我是穿着天鹅的羽衣到这儿来的,后来我把它脱掉了!”母亲说。“我沉到滑动的泥泞里去了,沉到沼泽的污泥里去了。污泥像一堵墙,牢牢地把我抱住。但是不久我就感到一股新鲜的激流,一种力量——它拉着我越沉越深。我感到我眼皮上沉重地压着睡意。我睡过去了,在做梦。我仿佛觉得自己又躺在埃及的金字塔里,然而那根摇摆着的赤杨残株——它曾经在沼泽的水面上使得我害怕——却一直站在我的面前。我望着它树皮上的裂纹;它们射出种种不同颜色的光彩;形成象形的文字:我所望着的原来是一个木乃伊的匣子。匣子裂开了,一位1000岁的老国王从里面走出来。他具有木乃伊的形状,黑得像漆,发出类似树上蜗牛或沼泽地的肥泥的那种黑光,究竟他是沼泽王,还是金字塔里的木乃伊,我一点也不知道。他用双臂抱住我,我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去;只有当我感到胸口上有点温暖的时候,才恢复了知觉,我的胸口上立着一只小鸟,它拍着翅膀,喃喃地唱着歌。它从我的胸口上飞走,向那沉重漆黑的顶盖飞去,但是一条长长的绿带仍然把它和我系在一起。我听到、同时也懂得它渴望的声调:‘自由啊!阳光啊!到我的父亲那儿去!’于是我就想起住在那充满了阳光的故乡的父亲、我的生活和我的爱。于是我解开这条带子,让鸟儿向我的住在故乡的父亲飞去。从这一点钟起,我就再也不做梦了。我睡了一觉,很长很深沉的一觉,直到此刻和谐的声音和香气把我唤醒、把我解放为止!”
这条系着母亲的心和鸟儿翅膀的绿带子,现在飘到什么地方去了呢?它现在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呢?只有鹳鸟看到过它。这带子就是那根绿梗子,它上面的一个蝴蝶结就是那朵鲜艳的花——孩子的摇篮。孩子长成为一个美女,重新躺在她母亲的心上。
当母女两人紧紧地拥抱着的时候,鹳鸟爸爸就在她们上面盘旋。后来它就一直飞到自己的窝里去,它把它藏了许多年的那两件天鹅羽衣送来,向她们每人掷下一件。羽衣紧紧地裹着她们,于是她们就以两只白天鹅的形态,从地上向高空飞起来。
“现在我们可以谈谈话了!”鹳鸟爸爸说,“我们现在能够彼此了解,虽然我们嘴的形状不大相同。你们今天晚上来了,这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。明天我们——妈妈,我自己和孩子们——就要走了!我们要回到南方去!是的,请你们看看我吧!我是从尼罗河国度来的一个老朋友呀;妈妈也是一样——它的心比它的嘴要慈善得多。它一直在说,公主会有办法解救自己的;我和孩子们把天鹅的羽衣运到这儿来。咳,我是多么高兴啊!我现在还在这儿,这是多么幸运啊!天一亮,我们就要从这儿飞走,我们这一大群鹳鸟!我们在前头飞,你们在后面飞,这样你们就不会迷路了。当然,我和孩子们也会照顾你们的!”’
“还有那朵莲花,我也得带着,”这位埃及的公主说、“她也穿上天鹅的羽衣,和我一道飞!我把这朵心爱的花带走,这样一切问题就解决了。回家去啊!回家去啊!”
不过,赫尔珈说,她得先去看看她的养母——那个慈爱的威金女人,否则她就不愿离开丹麦这个国家了,关于她养母的每一个甜蜜的记忆,每一句慈爱的话,和养母为她所流的每一滴慈爱的眼泪,现在都回到她的心上来了。在这个时刻,她仿佛觉得她最爱的就是这个威金女人。
“是的,我们必须到威金人的家里去一趟!”鹳鸟爸爸说。“妈妈和孩子们都在那儿等我们!他们该会把眼睛睁得多么大,把翅膀拍得多么响啊!是的,你看,妈妈现在不喜欢罗唆了——妈妈的话总是简单明了,而且用意是很好的!我马上就要叫一声,好让它们知道我们来了!”
鹳鸟爸爸嘴里弄出一个声音。于是它和天鹅们就向威金人的堡寨飞去。
堡寨里的人还在熟睡。威金人的妻子是睡得最晚的一个,因为赫尔珈跟那个信仰基督的神甫在三天以前失踪了,她心里非常焦急。一定是赫尔珈帮助他逃跑的,因为她拴在马厩里的一匹马不见了。一种什么力量使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呢?威金女人思量着她所听到的关于那个白衣基督的奇迹和那些信仰他、追随他的人。她的这些思想在梦里变成了事实。她仿佛觉得她仍然是睁着眼睛坐在床上思索,外面是漆黑一团。大风暴逼近来了:她听到海中的巨浪在北海和卡特加海峡之间一下滚向东,一下滚向西。那条在海底下把整个地球盘着的巨蛇,现在在痉挛着。她梦见众神灭亡的那一个晚上到来了;异教徒所谓的末日“拉格纳洛克”⒂到来了:在这天,一切东西就要灭亡,甚至那些伟大的神祗也要灭亡。战斗的号角吹起来了;众神骑在虹上,穿着银甲,要作最后一次战斗。长着翅膀的女神⒃在他们前面飞;最后面跟着的是阵亡战士的幽灵。在他们周围,整个天空闪耀着北极光,然而黑暗仍然占着优势。这是一个可怕的时刻。
在这惊恐的威金女人的身旁,小赫尔珈以可憎的青蛙的形态出现,坐在地上。她紧贴着她的养母,全身在发抖。这女人把她抱在膝上;虽然她的青蛙皮是难看极了,却仍然亲热地拥抱着她。空中发出棍棒和剑的回音,箭在嘘嘘地四射,好像天上有一阵冰雹要向她们打下来似的。这一时刻到来了:地球和天空要爆炸,星星要坠落,一切东西将要被苏尔特的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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